□趙峰
忽然想起兒時的吆喝來。
在魯西北的那個小村子里,每天都飄蕩著那熟悉的聲音。那是我們孩子們盼望的聲音,那些吆喝帶來了吃的、玩的、看的、說的,帶來了故事,帶來了熱鬧。
你聽——
“換破鋪襯爛套子,換針換線換洋火?!苯又恰班ムムムムァ必浝晒牡穆曇繇懫穑覀兙椭朗鞘諒U品的來了,這是吆喝聲中最吸引孩子們的。這聲音節(jié)奏簡單,但在我們這些孩子的心中卻是那么好聽,因?yàn)槟侨说能嚿嫌泻⒆觽儛鄢缘母魃枪?,有孩子們愛吹的哨子、愛吹的洋茄子(氣球),有女孩喜歡的扎辮子的紅頭繩……當(dāng)然還有針線、頂針等大人用的各種日常用品。
吆喝聲、貨郎鼓聲就像集結(jié)的號角。一會兒就聚攏了許多人,有大人,有小孩。一些人拿著破銅爛鐵、酒瓶、爛套子等來了,他們說說笑笑。大人換家里用的,小孩換吃的、玩的。說實(shí)在的,那時可換的廢品實(shí)在少得可憐。我們小孩子,大都沒東西可換,望著那些五顏六色的糖果,聞著那撲鼻的甜味,口水都流下來了。那時曾有一個愿望:有錢了,一定買好多的糖果吃!一定買好多的玩具玩!
你接著聽——
賣香油的喊:“換香油了!”賣掛面的喊:“換掛面了!”賣鍋餅的喊:“換鍋餅了!”……
不知怎的,我總覺得那時的香油特香,喝掛面湯也覺得好享受,鍋餅干吃也有滋有味。是物以稀為貴嗎?我覺得不盡然。有一次我和一個賣香油的熟人聊起此事,她說:“香油不香,不是摻雜、使假,而是芝麻品種變了?!蔽矣X得此話很有道理,怎么說呢?原先,饅頭老遠(yuǎn)就香甜撲鼻,現(xiàn)在近了才會聞到。原先棒子渣子熬了粥,喝在嘴里,好香好香;現(xiàn)在的渣子,無論你熬多長時間,都有個生味。我覺得這或許也是品種問題吧。
你繼續(xù)聽——
“磨剪子來搶菜刀……”
在所有的吆喝聲中,有一種最好聽的聲音就是磨剪子搶菜刀的。
我們之所以喜歡磨剪子搶菜刀的吆喝,與一部戲劇有關(guān)。記得那是革命者接頭的暗號,我們孩子們經(jīng)常學(xué)著吆喝,而且吆喝得有板有眼。這種吆喝有一個很重要的特點(diǎn),那就是要一口氣喊出來。他們一根板凳肩上馱,一塊石頭加吆喝,這是我對他們的總體印象。
上面這些可以叫名副其實(shí)的吆喝,但是,還有幾種另類的吆喝。
第一種,只敲梆子,這就是賣豆腐的。他們來了以后,只是一遍遍敲梆子:“梆梆梆,梆梆梆……”
另外一種,可以叫無聲的吆喝吧。掛驢掌的就屬于這一種。一把鋼鏟,一堆釘子,多個蹄鐵放箱中,這是他們的標(biāo)志。在那時,只有生產(chǎn)隊養(yǎng)牲口。那人呢,一找就找到。那個掛驢掌的,是個聾子,每次都板著臉。聽村里人說,聾子一般都心狠。所以,每次看他切驢蹄子掛驢掌時,我都躲得遠(yuǎn)遠(yuǎn)的,但他從沒和別人有過矛盾?,F(xiàn)在看來,這個說法是沒有科學(xué)根據(jù)的。
還有些吆喝,因?yàn)槟甏眠h(yuǎn),記不清晰了?,F(xiàn)如今,村子安靜了。年輕人大多去了城里,小孩很少了,許多人家關(guān)門上鎖。聽鄉(xiāng)親說,偶爾來個做買賣的,很少吆喝。那簡單又豐富的吆喝,再也聽不到了,但是,它卻時常回蕩在我的心里。